(补档,是Gap那一年在国内的一个梦;那时我还不知道自己会因为读博而再次回到英国。)
“是清晨安静的厨房,是夜归漆黑的窗。”
我做了一个梦,一个我还在布里斯托生活、没日没夜追赶着无尽ddl的梦。醒来后一阵恍惚,仿佛在现实中留学的那两年才更像个春秋大梦,现实中的一切,远比梦本身要梦幻。
好似是布里斯托夏天特有的燥热,天空是青蓝色,妖风随地而起。去年北半球的一股劲风,吹散了盛行西风,吹通了美洲大陆,也毁了一直以来由北大西洋的暖流守护的英国,彻底瘫痪了这座岛级空调。冬暖夏凉的温带海洋气候在那一个周里不再怡人。
梦里这天的空气人们几乎无法呼吸,就像……我和室友顶着烈日去看热气球结果没赶上的那天一样,草坪上千篇一律的欧洲面孔,他们烧烤架上的烟雾颗粒扑面而来,毫不留情地沾染我刚洗的头发。
我不知怎么把家里的自行车带去了,和小伙伴们一起走在Clifton吊桥上,来往的人们穿着古典,似乎还有马车通过。我在想也许这时候那个维多利亚时代的天才设计师仍然在世,他终于能够亲眼看到人们行走在自己设计的桥梁之上。
可因为天气太热,我和小伙伴在梦里也依然没能看成热气球,但路边的好心大叔卖给我们一个私人热气球。我把它叠啊叠放在背包里,可到了山顶我却有点恐高,没敢坐上去,主要担心热气球飘不回来,自行车被偷走。
我沉浸在那个炎热的氛围中,和室友到路边的冰淇淋车里买饮料喝,一边听着外国人给我们讲述“飞行安全事项”,一边不断问身边的伙伴“啊他说的啥,他讲的啥”,室友不厌其烦的敷衍我——她吐槽我英语太差,我吐槽这帮印度人发音奇怪。
我在国内的某个夜晚惊醒,十分不可思议:那无数个日日夜夜,我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我回到了那些被大作业ddl连环追赶的日子,回到了那些任凭头发疯长遮住眼睛、任凭心里杂草丛生。
我曾不断去厨房徘徊再回到卧室只是希望能偶遇一个室友此刻“怀民亦未寝”;我曾在深夜用眼睛盯着烤箱里面是如何烤好那几个快要过期的速食鸡块;我曾一连好几个凌晨都一个人暴走在布里斯托的河边小巷。
没有好朋友,没有第二天的期待,只有无穷无尽的压力,和远走他乡时对父母流露出的那些脆弱不堪的孤勇,作着对抗。
真是些脑袋单纯又凌乱的日子啊。
此刻我在家里的床上想这些甚至感到窒息,那样的“孤独感”是如此可怕,控制不住的想,再让我去一次,我还能受得了吗?
但可惜,那些历历在目的孤独呀,全都是你早应和解,但仍任其盘旋的飞虫。它们一看到火光,就会一窝蜂的去赴死,那其实一点也不英勇,你的孤独早有人知晓。而明明就没孤独到像他们那样勇敢,也根本创造不出什么值得被记住的诗篇。这就是普普通通的孩子的一个梦。
令人心惊胆战,令人如此怀念。
早在刚出国的时候,就有人语重心长的跟我说:这两年的时间要好好珍惜,因为它将成为你一辈子都无法忘却、也无法再回去的地方,你只能在剩下的人生中——任何你稍能喘息的片刻——怀念这两年的一切。
我回国后一直处于一种僵直的状态,还没来得及怀念,这个突如其来的梦就如汹涌的潮水把我扑倒、我随即被淹没在那堆发黄的旧相片里。
我想起我从踏上异国他乡开始,就一直随身带着那块小小的运动相机,不断的拍啊拍,到哪里都要记录,几乎每顿饭都留下了影像,那些视频素材、照片、文字记录,多达几个TB但我从未删除,在余下的时间一点一点的剪辑,做成节奏缓慢的录像集。
我必须记录,因为我要记住。也许未来哪儿哪儿都很痛苦,但既然知道就别怕。既然想到,就快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