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大的野心,就是想为这个世界留下些什么,但其实我知道这是我死亡焦虑的一种具象化,因为我心底并不是真的想为了“造福人类”、“拓宽人类知识边界”这种崇高信念而努力,而是我想让这些东西代替我继续存在,继续“活”在这个世界上,被人记住更久。
“那为什么不生个孩子呢?”
的确如此,很容易发现,很多人生儿育女的背后也是一种死亡焦虑,如果先撇开这个宏大命题的生物学和哲学意义不谈,那么选择生孩子,则意味着又创造了新的死亡焦虑,其本质是把自己的焦虑延迟转移到了未来的孩子身上。(指单由死亡焦虑驱动生育的极端情况)
但毋庸担心,这是所有人类乃至文明的本能——“我族必须人丁兴旺、意志必须得到传承”。
“经过社会化的人类实际上普遍染上了文化有意塑造的“恐死病”。这也是为什么恐死现象往往发生在初高中阶段的原因——这个阶段人基本完成了初步的社会化。”
之前有人问我“你来生想做什么,前世会是什么?”我的回答都是“人”。我来世并不想做小草小花大树飞鸟之类的,也不想就此彻底消亡,我还是想做人,或是任何能够进行实质思考的自由实体,哪怕那都是些化学反应——没关系我会承认我对此上瘾。
面对死亡焦虑其实是死亡教育里非常重要的一环,但很可惜也不得不承认的是【我们很失败】,都不用去探讨“失去对死亡的恐惧有什么后果”、“如何正确对待死亡焦虑”这些话题,大部分人连觉察到“自己的很多行为都受死亡焦虑的影响”这一点都没有过。
我父亲的母亲——也就是我的奶奶——去世的时候,他几乎像是屏蔽掉了自己的所有感受,有条不紊地处理着一切事务,就像“伦敦桥行动”一样,他仿佛早已演练过无数遍,今天只不过是执行那个葬礼计划。事后,他把家里和奶奶有关的一切,包括奶奶珍藏在床垫底下的与我的合照,全都丢掉了,理由只是“留着不好”。那会儿我还和他生过气,认为他的理由太过扯淡,和他辩驳“记录”的意义。
后来我再次记起这件事情时才突然发觉,他也许只是不想睹物思情,他有一个身为成年人、身为人父的尊严,因此不想哪天看到这些东西后在深夜忧伤,毕竟奶奶是爸爸的妈妈。同样还有奶奶的微信,他们也第一时间注销了,我当时只想到里面有很多奶奶发的语音条,处处都是她鲜活的痕迹与对她对子孙浓重的思念。于是我与那时的他和解了。
但他们默认自己老去的那一天,孩子也能够像他们一样屏蔽掉感受去处理一切后事,第二天继续工作和生活不受影响。就像“恪守”禁止早恋的家长一样,他们期待孩子一瞬间就能学会恋爱。
——“都是这样一代代下来的,老祖宗留下来东西能有什么错?”
但“面对死亡焦虑”这个命题,其相对正确或健康的态度,一定不是完全接受这种焦虑,也不是彻底消除这种焦虑。“面对”是一个很模糊的词,它可以指“适应”、“接受”,也可以指“正面刚”、“抵抗”。而我也只能给出一个很暧昧的答案:“意识到它,也意识到消除它所需要的代价。”
“那就是更加深入的认识死亡,去除对死亡非理性的恐惧,代之以尊重前提上的敬畏;明白人生本身最好的样式,就是向死而生。”
(题外话:我最好的朋友大花,在知道我奶奶去世的消息时跟我说:“你不用回老家太早,这会儿回去早了就会感觉到一种无力感,你会觉得什么忙都帮不上,父辈会很沉稳地把一切后事都安排好。二十出头的年纪,总感觉自己现在很独立,可家里出这种事,大梁还是轮不到我们来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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